15.商女怪病（六）

    见三人面色沉重，翎便不作打扰，转头看向一旁焦急的王富贵走去。

    他笑意连连，轻声道，“你是商人，对吧？”

    王富贵本不想理的，抬眼见得翎温若秋水的笑容里却渗了一股子冷劲儿，他立马一个哆嗦，当即连声道，“对....对......对的.....”

    紧接着，王富贵的神色又不自在起来，他结结巴巴小心道：“这这这...跟我女儿的病有关吗？”

    翎一手拎起方才把玩的黄色符纸折成纸鹤，漫不经心地左右翻转着，直接忽略了王富贵提出的问题，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问，“卖什么的啊？”

    他看着王富贵的眼睛微眯，右耳上的长链银坠晃得看不清那双乌眸里的情绪，可也叫人看了背脊分外发寒。

    “我....这这...这...”王富贵回避着翎的视线，吞吞吐吐的将话卡在了这个问题眼儿上。他不停地搓手，含含糊糊了半天也没交代自己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

    王富贵如此可疑的反应，倒是引起了一旁正在思考问题所在的白景梦的注意。

    他抽回思绪，顺同翎的目光一起望向了王富贵，双眉一拢，神情严肃，等着王富贵自己招来。

    瞥到另一位仙人的质问目光，王富贵更加忐忑不安，赶紧是拼命缩紧了脖子低下头去，嘴巴不停的颤抖，欲言又止。

    “卖什么的啊？” 翎又重复了一遍，故意将最后一个字尾音拉长，像个孩童般的戏谑。

    白景梦两眼洞察清明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王富贵的身上，看得王富贵又惊又怕，双腿也不听使唤，像筛糠似的乱颤起来。

    “卖......”王富贵欲言又止，十个手指头不停地搓来搓去，被汗水浸湿了衣物，仍是不敢开口。

    一旁的夫人见自己的夫君竟还有意隐瞒，泪眼婆娑地脸上出现彰显出无尽失望，自是再忍不住了，上前一步抢先答道，“卖灵骨的！我们家是卖灵骨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对着王富贵一阵推搡拍打，哭得红肿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王富贵，嗓子几尽嘶哑：“玉儿都这个样子了，你那破生意抖出去就抖出去了，难道我们的玉儿还不及你那几根破烂骨头来得重要？”

    白景梦闻之一震。

    贩卖走私灵骨？！

    现在的联盟里，无罪的生灵残害都是是罪加一等啊！

    想不到不光是小妖，连人类里也有如此黑心的商家........

    他不禁撇了下嘴，连看王富贵的眼神里都充满了嫌恶的鄙夷之意。

    灵骨，乃所有心智初开的人、兽、精、怪所有，由天地灵气所结第一个根基，存于体内，需生剥，刀剜才能取出指甲般大小。

    形状如珍珠圆润，外相光泽晶莹，冰凉透体。适合镶嵌在各种珠饰宝簪之上，缝于锦玉华服之中，品质上乘的夜里还会滋生出一点微微荧光，美不胜收。

    “你贩卖灵骨？”

    白景梦想开口，没想身旁有个更加愤怒的声音率先白景梦一步发出了诘问。

    他侧脸看向声音的来源处，只见着兰凌双手紧握成拳头，白净的脸现时由于忿怒被涨得通红，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

    现在的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全然没有了之前柔弱少年的模样，整个周身都散发着一股无形的冷冽。只见着他双眼即刻闪出绿色的光芒，瞳仁竖起恶意凶狠的瞪着王富贵。

    片刻，见王富贵依旧低头未答，他又一字一顿道，“你、卖、灵、骨？”

    颜蕴和白景梦看着这样的兰凌明显怔住了。

    虽然他们也初识不久，但印象里兰凌一直是一个温和好欺负的性子。

    就连被人摸到自己敏感的耳朵，也只是埋下头委委屈屈的地不敢说话反驳，最多也只敢用他泛红的眼睛看着你，万万不敢做出反抗的动作。

    王富贵当即也是被吓得不轻，额头汗涔涔的浑身颤抖。

    被兰凌盯着时仿若有一百只眼睛在犀利狰狞的洞察，刺骨的冰冷直透内心的最深处，面对兰凌的又一次叱问，他好一会儿才用微乎其微的声音哆哆嗦嗦地道，“是...是....”

    白景梦甚至还没听清这王富贵究竟是小声的回答了些什么，一阵疾风倏地就从他的耳畔边刮过，紧接着一道白红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兰凌一个跳跃起飞！

    刹那间借由双腿弹跳加速自身的行径速度，白色衣袂翩翩而起。

    他的两手各握着一把黑金色的龙纹细柄刀，刀尖在日光的照射下折射出的冷冽杀意，深邃刺骨，化作一阵猛烈的杀气直袭王富贵！

    不好！

    白景梦随即便从袖口滑出两张符纸一掷而去！

    兰凌速度实在太快，白景梦只得是黄符上附上了十分的灵力，穷凶追及。

    然而这本该疾行飞去的黄符相比较兰凌，速度简直堪比地上慢慢爬动的乌龟！

    完了！肯定来不及了！

    眼见兰凌的愤怒架势，不说脑袋没了，至少得缺胳膊潮少腿什么的。

    白景梦当即选择直接闭上了自己的双眼，不忍去看血肉横飞的后续。

    要知道，平时温顺乖巧的人被激怒而暴走，鬼知道他能做些什么出来。

    这次恐怕是要出人命了。

    白景梦心里感叹。

    别说是报酬了，恐怕一会儿这净洁使馆该带白曦前辈上前来领人了，罪过啊罪过。

    良久，他却并没有听到预想中的尖叫。

    一记“砰——”声之后，再无了其他声响。

    “？？？”

    白景梦试探性的睁开了一只眼。

    似乎是并没有出现自己臆想中鲜血漫天，尸首分割的场面。

    反而那该是倒地的王富贵还好好端端的站在原地，除了受了很大的惊吓，以及湿淋淋的裆|部以外，毫发无损。

    沿着同一个方向，再看刚才怒发冲冠，外泄凶狠杀意的兰凌，此时此刻却正倒在颜蕴的怀里，双目紧闭，两手下垂，不省人事，而方才手里狠握的那对黑金细刀也安静躺地。

    还好，没出事。

    白景梦算是松了口气，正猜想着是谁拦住了暴走的兰凌，就只听又一声——

    “轰隆——”

    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响，滚滚烟尘如同铺天盖地的沙尘暴一般，腾空而起，伴随着猩红色的火焰妖艳绽放，仿佛朵朵艳丽的彼岸花，耀眼夺目。

    原是刚才飞出去的黄符没了白景梦的控制，飘过兰凌疾驰的方向，直直贴上了洁白色的石墙上。

    整个石墙顷刻间红轰然炸裂。

    “......”

    白景梦嘴角抽搐了一下，脸上万分凄惨之状。

    得了，没出人命就好。

    哎，这钱，失之我命，失之我命。

    他翻了个白眼，自是认栽了一样，撇嘴道，“王家主，敢问你解剖灵骨时那些初生心智的灵物之体，你置于何处呢？”

    “掩...掩于山中...”王富贵声音颤抖，显然是惊魂未定，站在他身旁的夫人同是被刚才兰凌拔刀杀人的那一幕给刺激到了，半晌之后竟一手扶额直接倒地晕去。

    当前聚集的家奴终于从一连突如其来的事件中缓过神来，赶紧是围拢过来察看晕倒的夫人，扶着浑身骚臭的王富贵，连那脑门贴地的王玉儿也被贴身的小丫鬟抬回了房间。

    “先把兰凌扶回我房间吧。”白景梦见人各忙各的去了，转头对着依旧抱着兰凌的颜蕴说道。

    颜蕴不耐烦的“啧”了一声，一把拦腰抱起兰凌，越过翎时用鼻子冷哼一声，继而头又不回地走了。

    翎并不将颜蕴的挑衅放在眼里，脸上带着一贯懒洋洋的笑意，跟在白景梦的身后优哉游哉。

    贩卖灵骨一事，兰凌怎会如此情绪激动？

    白景梦实在想不通，到底是不管自己的事，摇了摇头，放弃了继续深究的念想。

    转而他开始回念起刚才那小姐身上不正常的灵力。

    是否与卖灵骨一事是有关连的？

    回房的路上，白景梦始终在思量此事，可任凭他想破了天也都是是毫无头绪。

    推开房门，白景梦让颜蕴将兰凌安置在床上。

    为了避免等会兰凌醒来又是怒不可遏的提着双刀就去杀王富贵，白景梦又特地从百囊袋里的拿出捆仙绳，将兰凌来了个个五花大绑。

    不仅如此，连着兰凌拥有一黑金双刀也被他给一并放入了百囊袋的收着。

    安置好兰凌，白景梦才发觉有些渴了，让颜蕴和翎二人随意坐下，自己则是到一旁的桌上提了壶水过来，给两人倒了一杯水。

    翎接过杯子微笑点头示礼，眼神始终有些飘忽不定，终是停在了窗门边的一棵绿植盆栽上。

    那盆景盘根错节，亭亭如盖，绿叶蜿蜒。

    白景梦注意到翎投去的视线，这才倏忽忆起早晨倒掉的那碗粥，不自然地用身子挡上一栽。

    见哥哥占据了自己的整个视野，翎仰头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白景梦。

    两人四目相对，一阵沉默。

    忽而，翎一个轻笑，打破了这份僵局。

    “话说，哥哥可有些眉目了吗？”他抿了一口茶水问道。

    还不等白景梦回答，一旁的颜蕴就一本正经的道，“莫非兰凌和这次事件有关？”说完便是拿起杯子喝了口水，语气里的严肃认真让人根本不觉得这是玩笑话。

    想了想，颜蕴随即又补充道，“你看他这么激动的样子，都要杀人了。”

    “！！！”

    白景梦本就在喝水，愣是被颜蕴这一句话呛得个措手不及，干咳了好几声，脖子上的青筋都涨了出来。

    要是真跟兰凌有关不得早动手了？

    兰凌分明是跟贩卖灵骨一事有梁子好吗！

    白景梦一边咳个不停，一边心里莫名为颜蕴的智商堪忧。

    “哥哥，没事吧？”翎立即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拍着白景梦的背部，为他顺气。偏头就用十分不耐烦的语气对颜蕴道，“和兰凌有没有关系我甚是不知，可这水的问题你真没察觉？”

    白景梦感受着被水呛到气管里的酸涩之苦，不停咳嗽。

    翎陡然出口的一话让他恍然间有了问题的思考方向，戛然停住咳嗽。

    这水.........蕴含灵力？

    饮惯了灵溪谷里的山丘之水，再喝这水，白景梦乍然并没有觉得奇怪。

    对于灵溪谷长大的他而言，这样充满灵力的水乃甚是常见，并不足以为奇。

    可这里不是灵溪谷，只是坐落在流自城繁华一带的富家宅院，就算是怎么富可敌国，家缠万贯，也万不能将灵水搬运至此还保证其灵力不散。

    “这家......”

    “这家中之水来源于水井。”白景梦还未将自己的话说出口，翎就已经先行接道，“乃是地下水源，源头该在城外。”

    说完，翎又补道，“哥哥是想这么说吧？”继而他一脸天真无邪的笑意对着白景梦，甚至还眨巴了两下双眼以示讨好。

    “嗯。”白景梦点头应道，手顺其自然地就摸上了翎的脑袋，轻揉一番。

    嘴上这样应着，其实白景梦丝毫没有想到后面的内容，他原本之意是问这家中水自何而取来着。

    但这些都无足轻重，并不影响他们最后的决断，反而为破解此病节约了很多的时间。

    想来水中之灵也该是很多师兄师姐未曾察觉的关键，毕竟自己也遗漏了这个重要的因素。

    若不是翎在场提醒，恐怕这次不禁是要赔偿破坏的建筑，悬赏金更是想也不要想，到时候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不过......

    翎，还真的不是个不简单的人。

    白景梦脸上详装无事，心里却对这突然一下就冒出来的人....

    兴趣盎然。

    “颜蕴，我和翎两人去城外寻找源头一探究竟，你尚留此地照顾兰凌，顺也监视一下这吓得尿裤子的王富贵。”白景梦吩咐道，目光有意无意从翎身上扫过。

    出城，再一试深浅。

    “不行！我也要！”颜蕴当然是想也不想直起身子地高声反驳，蓦然间余光瞟到床上正躺着的人，嗓音渐低。终究，他还是缓缓坐下，深吸一口气低声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