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龙坛书网】````写文不易,顺便给我家团子赚两个猫粮钱, 敬请理解。 章回、谢楷两人坐船到常州, 沿运河水路, 先入一条支流, 两边已是市集严密,招来送往之声不绝。不多时, 面前一座高高大大的水关矗立, 许多大船至此驳岸,需换了小船方能进城。章、谢两人却无此烦恼, 船一路过了水关,前方便能望见内城,越发的市坊林立、人烟阜盛。谢楷早支开了窗子, 两手扒住窗棱, 两个眼睛只望岸上店铺行人瞅去, 口中赞道:“好繁华!就是金陵城中, 也不过这般景象!”
章回笑道:“季子故里、南梁皇业, 自古的鱼米丰盛之乡、文教昌明之地,自然是该繁华的。且这里尚未入到内城,待一会儿内城码头上登岸,才见着延陵城真正模样。”又提醒,“你可小心些, 莫跌下去。这外城河水极深,不是顽的。”
谢楷笑道:“你当我你家呆书童么?这也能落下去。”也不理会进宝闻言立刻横眉竖目,指手画脚就要出言来驳, 只抬手向岸上某处一指问道:“那个是酒旗?”
章回抬眼望去,果然见岸上一处挑出来的一角小小酒旗,顿时笑起来:“这也看得清,真教我佩服你眼力。”仔细辨视一回,说,“那是静庵素酒,城东头最是有名。”
谢楷一回想,道:“静庵,莫不是什么尼庵道观?”
章回笑道:“果然就是尼庵。”指着岸边交纵着折过去的一条丈八尺宽的水道,说:“看那一溜,是常州城里果品集散之所,全都是南来北往的鲜果、干果、果脯之类。故而叫千果巷,但也有叫鲜果巷、青果巷的。一拉溜几条巷子过去,生意铺得极大,却多是女人当家。因信佛,凑份子捐了个尼姑庵。请回的那住持是个有算计的,将每年奉献上的果品多酿了酒。偏她家的方子特别,酿出的素酒也是真好,香醇甘厚,醉脸却不上头,各家内院最爱。一来二去,名气就极大,城里稍有头脸的人家莫不相求。那主持师太又不耐烦与人拉扯俗务,索性打明了招牌,明码标价,用来贴补庵里香油钱。”
谢楷挑眉,在嘴里回味了两遍,噗地一声笑出来道:“既不耐烦拉扯俗务,又明码实价地卖酒补贴香油钱,怀英这话说得,当真有趣。”眼里突地就亮亮地闪出光来,注视章回。章回看他一眼,道:“若我记得不错,这晓月师太和鸡鸣寺晓清师太原是同门,两个曾一起修行过,言辞机锋上头颇能一辩,彼此甚是佩服。”
他一句话未说完,这边谢楷早已垂下头去。原来就在两年前,他一班同学少年盛气,仗着人多口杂,竟把受书院山长程睿秋之邀,专程到书院讲经谈禅的栖霞寺住持圆通法师好一顿为难。谢楷在这次辩论中占尽上风,十分得意,次日随程睿秋夫人往鸡鸣寺进香,居然故伎重施,不想那知客的晓清师太不但佛法极其高妙,口辞更是便给,只将他诘难到无辞以对。事后程师母当笑话传出来,谢楷只视作奇耻大辱。这时被章回一句话,正中要害,当即闭口不再多谈。而这边章回也忍住肚里好笑,又随便与他指点两岸风物,将这一节慢慢揭去不提。
船继续前行,不多时,靠近内城码头。谢楷这才忙指着码头上一顶碑亭问:“那是什么碑?”
章回道:“这边就是常州城里第一有名的御码头,亭里的是前朝李郑的乾宁皇帝御笔碑刻。当年乾宁皇帝下江南,本要直接引了运河水沟通城内,想在这里西边筑一道坝。却被老人们说如此则阻了自来的活水,将断延陵文脉。只好改了河道,分出河心岛从外围转了个大弯,结果御舟仍停在这里,到底没能乘船进得城去。为这件事情乾宁皇帝写了一篇记、一篇赋,咏了三首绝句,后世便总合在一处,立了这座碑亭,乃是常州城一大名胜典故。启庄到来一次,这第一名物可莫错过。”
谢楷听他末了专门描补这一句,不免又咬牙,恨恨道:“章怀英,你便不能有一日不提功课?”又道,“若我不下船便折返金陵,你可别拦我。”
章回闻言莞尔,尚未及答话,一旁小书童进宝已经鼓起掌来,笑道:“阿弥陀佛,这一路叨烦吵扰的,到底有个头儿啦!谢相公回去便回去,可没人拦你!”
一句话未了,谢楷已恨得跳起身来,指着他额头笑骂道:“小油猴子就爱多嘴!”又转向章回,斜了眼睛道:“常言说‘有其主必有其仆’,我只找你算账。”
章回只笑道:“他小孩子家说话,与我有什么相干?又不是我教他的。”
谢楷道:“虽不特意教他,这一向的放肆,难道不是你惯出来的?这般没规没据,一会儿等进了你家门,可不要掀了屋顶棚去。”
章回不禁笑道:“哪有这样。我家进宝可乖巧,平日都是稳重的,做事也叫人放心。我看,也独只有你闲得发空,专一爱撩拨他,三不五时就逗出一大串的欺心枉上。”
这里章回一边说,那小书童进宝就在一旁磕头虫似的把头点得直如捣蒜。谢楷见状,又好气,又好笑,最终不免哈哈笑出声来。只说:“看这点子出息!亏得是跟你,若当年果然我给出了那一半赎身银子,现在黏过来,我怕真游也要游回石头城去。”又问,“话说,你真打算就让这小猴儿顶着‘进宝’这般名号入门?虽喜庆吉利,可与你这书生、书房的怎么想怎么不合。又不是小门小户、做生意跑街坊的,到时府堂书斋里面招呼伺候,口口声声的‘进宝’岂不乐歪了人?”
章回笑道:“那依启庄,改个什么名儿才好?”
谢楷摸出把扇子,随手摇了摇,装模作样片刻才道:“既是书童,我看侍笔、司墨这些就很好。”
章回含笑道:“侍笔、司墨,果然文雅,实在是好。不过,我家原不讲究这些。且招财进宝,向来也是这些口彩最得家里老太太偏爱。今日是头一回带他家去,倒不妨叫他就先用着这个最古早的名字,然后再慢慢改过。”
谢楷听了,也不多话,只点点头。然后就起身出了船舱,看那船头的水姓船家将绳扣套上码头上石柱,用力一拉,便稳稳当当停船靠岸。方搁下舢板,那小书童进宝已经一蹿上岸,先在人群里略张一张,然后就傻了眼,当时回转过身来大声叫:“相公相公,家里是谁来接的?我一个也不认得。可怎么办?”
谢楷一听,顿时喷笑出声来。就连章回、水姓船家与船家娘子、小子也忍不住都笑起来。谢楷更拿了扇子遮住大半个脸,说道:“要命要命,跟着小子同一条船,连少爷我的脸面都要一同丢尽了!这常州城也真稀奇,道面儿不窄,路上看着竟比南京还挤,便夫子庙秦淮河码头也觉得有些不够看,难不成今日有什么庙会集市,又或者是什么如来佛祖、观音大士恰巧庆生?别是这一城的人都挤在了这一片,把相公我这狼狈样儿看了去,等传回南京,可不彻底没脸?”
章回听他越说越是离谱,脸上偏又一本正经,不由啼笑皆非,只说道:“大冷天的,你把个扇子抖得跟抽风似的作甚?罢了罢了,你就当常州一城的人都凑到这眼跟前,来恭迎你谢大公子二十二年来头回到常州的大驾。”
章回自是玩笑,谢楷却不管,笑道:“我知道怀英向来实诚,今儿既这么说,我便这么听了。只是,心里觉得实在惭愧,小生我愧不敢当哇。”尾音拉长,又晃着扇子,竟是一副要开唱似的模样。
章回见状,实在无奈,只得摇头:“谢启庄,你又做什么怪?”拉了他两步下船。然而这谢楷仪态姿容实在上乘,一边假意挣脱,一边盼顾风流。这码头上原本最多走卒贩夫,他两人通身学子文士、公子哥儿打扮,当着岸边一立十分的抢眼;更兼这谢楷原就生得好,此刻含笑展颜,日光下益发显得面若冠玉,莹润生辉,直耀得左近老妪少妇或急急转眼、或低头脸红,就连不少脚夫力士也投注过目光来。章回顿时扶额叹气,无力道:“古人有掷果盈车,谢相公可惜选错了时节,须得再过三四个月才得呢!”
他两个这边正玩闹,这边小书童进宝却醒过神来。原来他先前兴冲冲下船,码头上人太多,又嘈杂,他实在认不出章府里来接的人形容身貌。此刻人都注意谢楷,进宝却见有一男一女目光在这边一停,便急急忙忙走过来,目光眼神都是单冲着章回来,他虽不认得面孔,此刻也猜得出身份,忙跳起来挥手,又大声喊:“章管家的,这边,这边!相公在这里!”
他这一喊,那一男一女脚下也立时加紧。快步到章回谢楷两人面前,不等站稳便一起朝章回行下礼去,口中叫:“七少爷!”“英哥儿!”
章回忙扶了他们起身,叫:“纯老叔,邹婆婆!”一边又向谢楷说明两人身份。原来男的乃是章府的老管事尹纯,女的却是章回父亲章望的乳母邹氏。两人忙向谢楷行礼,都尊一声:“谢相公。”
谢楷细看那两人,只见尹纯年纪约在四五十,相貌严正,形容干练,灰袍外头罩一件绿蜀锦素褂。那邹氏却是极普通一身乡下老婆子的打扮,只是从头巾到衣服都干净整齐异常,看容貌年纪有六十开外,然而目光清明,甚见精神。他心中正暗自掂量盘算,就见章回笑盈盈向两人问道:“怎么竟是你两个来接?劳动脚步,可教人担当不起!”
尹纯先欠一个身,这才道:“七少爷回家,是大喜的事。前几日接到了信,老太太、老爷、太太,还有望大爷和大奶奶就尽日地念。算着哥儿是今天到,今个儿老太太一早就叫我过去,让带了车子小厮这里迎接。才路上又遇着邹嬷嬷,也说要一起候着。果然还不过晌,少爷的船就到了。”
章回点头,笑道:“纯叔在路上见着邹婆婆,这么说婆婆也是才从乡下上来的?虽然已经开了春,这里也热闹,到底风口。您老人家风头里站这些时刻,我心里可是真过意不去的。”一边说着一边向邹氏欠下身去。
谢楷见章回行礼,顿时吃了一惊——他却不知道原来这邹氏本是章家老太君的贴身丫鬟,出阁前名唤春香,极得主人青眼,由老太君做主嫁与门下最大田庄的庄头王天郭;后又奶了章回之父章望,身份更加不同,故而阖府上下称呼时都带出她本姓,尊一声“邹嬷嬷”,章回更是以祖母一辈的“婆婆”相称——这边谢楷见章回行礼到位,语声又真诚,心知这老婆婆身份绝不比一般下人,不由细细打量她言行。
这邹氏见章回行礼,忙用手拉住,笑花了一张脸,口里道:“哥儿又在笑话老婆子。都是庄户人家,又不是千金万金小姐,身子骨是本钱呢,哪里就怕了这点子风。”说罢,又将章回上下打量一回,双手合十,直道:“阿弥陀佛,我的哥儿啊,这三年不见,怎么竟大显瘦了?果然是应着了老太爷的话,读书是最辛苦磨人。回去老太太非心疼坏不可,再不肯叫你离家。”一转头,看见不知甚么时候躲到章回身后的小书童进宝,又说:“哥儿在外头,竟只有这么一个小子跟着?可怜见的,这才多点子大孩子,里里外外、前后左右的就能应付得周全?怪道哥儿是这般模样。望大爷也真狠的心,我回去必定要说他的。”
章回闻言抿嘴笑笑,随即便拉出进宝,向尹纯道:“纯叔,这个就是我提的那个孩子,从书楼买下,在南京伺候我笔墨杂事的。”
几人说话时节,那尹纯早已吩咐了一起来的小厮们将章回随身的书箱行李都从船舱里起出,搬上早牵过来的宽敞马车里,又打发了船家,然后才过来这边伺候。听他说话,忙道:“知道。便是那个叫‘进宝’的孩子。果然好乖顺模样。”又问章回:“车马备齐,少爷可上车家去?”
章回颔首,转向谢楷道:“还等什么,谢大相公?莫非还要我伺候你上车不成?”
谢楷哈哈一笑,也不多话,跳上马车。章回也上车坐稳。尹纯吆喝一声,大车便往章府行去不提。
预知后事如何,章回回家情况、谢楷是否同行拜见章家长辈,且看下回分解。
听到众人皆传“老太太回府”,章回立时喜动颜色。尹纯见状忙笑辞了,口中说:“老奴这便赶去门上伺候。少爷不妨换身衣服,再去澄辉堂不迟。”章回会意,果然去换了衣服,这才往吴太君住的上院澄晖堂赶去。
那澄晖堂正在二门内,却是个独立的大院落,内外格局甚是开阔。章回行至院门口,只见门外七八顶小轿并四五辆车驾一溜儿歇在墙根下,一群褐衣小厮垂手伺立,个个神情恭肃,一声儿不发,就知道阖府女眷都已随吴太君到了澄晖堂。
章回遂进院门,经过穿堂,顿时看见天井里早立了众多媳妇婆子,又有四个一色水红袄裙的丫鬟伺候在正中间大屋上房的台阶上。见章回进来,众人脸上一齐现出喜容,都笑道:“英哥儿家来了!可算念着了七少爷了!”
话说这“英哥儿”原是章回在家里时的小名儿,然而除去章望夫妇,只吴太君身边之人叫得最多。章回听见,立刻笑起来。这边众人一时也纷纷围上来,忙着请安的、问好的、看的、笑的,又有几个一面笑一面赶进屋通报的。吵嚷热闹间,早有两个丫鬟一里一外打起了帘子。章回眼睛瞥见,脚底下顿时加快两步,入到正房。
才进门,就看见两个人扶着中间一位老太太起身——便是吴太君了。这吴太君虽年逾八旬,头发却多乌黑,只小半灰白;眼神儿也好,一抬头,正望见章回,立时笑起来,一挥手斥开了人,也不用拐棍儿,就向他直走过来。章回慌地奔上前,双膝一弯,早跪在吴太君跟前,整个身地投到她怀里。吴太君一把搂住他头肩,脸上一面笑,一面已喜不住地眼泪滚下来,口中只反反复复念一个“好”字。这边章回也落下泪来。
见两人只管搂着又笑又哭,两旁忙上来劝,都说:“哥儿家来是大喜事,怎么倒哭起来!”一起慢慢地将两人劝开,又有媳妇子取了垫子铺在地下,让章回重新拜见曾祖母。才行礼毕,吴太君早一把拉了他起来,让紧挨着坐在身边,又牢牢攥住了手,从头到脚地细细看了一回,方才抹了泪笑道:“好赖是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去,给你太太、奶奶们行礼。”
彼时屋中尽是女眷,都按辈份齿序侍立在两边。除最末三四位年纪尚轻的,都笑吟吟看着章回并吴太君。章回听了吩咐,连忙起身,先向祖母李氏撩衣下拜,重重磕了头,然后依序拜了两位叔祖章霂、章霑的妻室陈氏、恽氏,再有三婶母章曜妻周氏、四婶母章魁妻尹氏、五婶母章轸妻张氏、六婶母章毕妻季氏、七婶母章斗妻王氏,一一拜见毕,到最后才是自己母亲,章望之妻洪氏。洪氏眼圈早已尽红,容色却镇定,受过他一礼便笑着搀起来,口中说:“快起来。也见过你诸位嫂子。”
章回应了,又握着母亲手留恋了片刻,方才转向洪氏下手、自己平辈们站的次序位置——也不过三四位,都做年轻媳妇打扮,衣裙仿佛,只钗饰稍有差异。章回不敢多瞧,侧了身,抬眼只略瞥一瞥,见除了一位崔氏年最长,乃是长房章曜的长子、堂兄章宪之妻,其余皆尽眼生,心里知道是自己在南京读书时进得家门的堂房嫂子,其成婚尚不足三年,彼此也从未拜见过。于是再不斜视,上前一步,向着堂嫂崔氏行下礼去。
这崔氏听到洪氏说话,早已笑盈盈向着章回。两人见礼毕,崔氏便带他与弟妇们一一认识,旁边年长的媳妇仆妇也忙与他年轻人提点礼数规矩,又有机灵的去取了备好的见面例份来。章回先头已经问了尹纯家中大小事,心中多已有数,一边问候行礼,一边将人物身份面孔默默记忆对应。
却说吴太君坐在上头看着他年轻后生辈儿相互见礼,心中喜悦,就向左手边最近处长媳、大太太李氏道:“难得家里聚得这样齐全,你看这一圈儿拜,磕头打躬,弄得跟鸡啄米似的,真真比过年还忙——却又没红包压祟,倒像是叫他吃了亏。”
李氏笑道:“老太太说的果然像。只是他小孩子家,到家来原该这样行礼。”
李氏话音方落,旁边二太太陈氏已经叫起来:“哎哟哟,我们这才受一个头,老太太就心疼起来,要替哥儿觉着吃亏了!亏得我有预料,知道不能白受了英哥儿的头。想那家里过年的荷包元宝锭子锞子都富余,转头就给哥儿补上这一份子赏钱——老太太说,这样他可吃亏不吃亏了?”一厢说,一厢自己掩着嘴吃吃地笑。
吴太君听了,用力啐一口,笑骂:“就你伶俐,又会讨好,又敢覥着脸往外说,拿年节下剩的东西赏人!还是赏英哥儿!这般混账,看我不老大拐棍打你!”
陈氏忙连说不敢,又一迭声辩道:“是我错了!不过英哥儿今日到家,老太太高兴,我们也跟着欢喜。受了孩子磕头给不给还礼的,总都是玩笑凑趣,得个机会大家正好再大顽大笑、热闹一场。难道老太太还当真替重孙子惦念这些个不成?眼皮子再没这样浅的的。”
吴太君这才点头,说:“这话还算你在理。”假意笑道,“那你这顿拐棍儿,我姑且就先记下了?”
陈氏笑道:“但凡能讨老太太高兴,就真打媳妇一顿也无妨。只是这事儿原也不着急,老太太改日得了闲再教训,我也欢喜。而现下顶顶要紧的,倒是英哥儿这头——咱们出门两天,却不知英哥儿今日究竟是几时到的家?又是在外三年,才刚到了家,屋里屋外的是不是安稳?东西、下人是不是都合用?我想着,英哥儿房里的那些,原有多少都是早几日老太太反复吩咐、添减过几次的,大嫂子和望儿媳妇必定不肯再多动多问。然而这到底怎样,却还是要代英哥儿问一声的才好。”
她这一番说,吴太君闻言果然合了意,忙向陈氏笑道:“果然你心细,想得周到。”遂向章回招手,说:“英哥儿过来!你二太太问你,来家里可安稳,东西下人可合用?还有什么要的,吃的玩的用的,屋里头可都周到?快快的回明了,好叫放心;若短了什么,也好叫你大奶奶快快地去取。”
这边章回与众人见过礼后,便站到了母亲洪氏身近处。听到吴太君叫,忙走到陈氏面前,长长的一个揖下去,口中说道:“劳烦二太太仔细,家里万事俱妥,再无不惯的。”
陈氏赶忙将他拉起来,又笑着上下看一回,然后捉了手直接送到吴太君身边,道:“老太太日思夜念,今朝儿总算是把哥儿盼回来了,媳妇可不敢跟老太太抢人,还是给老太太送回来,也讨一个好吧。”
吴太君笑得眉眼俱弯,先一把攥了章回手,这才对陈氏道:“算你识相,这就把他送回来。不然,拐棍头儿直接勾回来罢!”嘴里说着,眼睛就去看身边专为挑帘子、拿拐杖的大丫鬟腊梅。不想这腊梅原就是在身前得力的,她话还不曾说完,就已经抿嘴笑着将那寿星拐倒转了递来。吴太君一怔,随即大笑起来,一时众人也都跟着笑:正是一家和乐,满堂春风。
吴太君这才问章回几时回家,路上安好等事。祖孙说笑了几句,这边有李氏就上前来,说道:“为着天宁寺法事,老太太已劳动了两日。再有,虽说回儿家来是大喜,到底才刚踏着门,也不免劳累风尘,倒先叫好生歇息一刻的好。我们也好专心伺候老太太。”
吴太君听见说,先点一点头,才笑道:“诶呀,是我欢喜得糊涂了。你说的正是——跟着我混闹了两日,又要这样那样、里里外外照应,想来你们也俱都累疲了。”握了章回手,转向二太太陈氏、四太太恽氏笑道:“你们两个也不提醒!都有子有孙的人,哪里比得从前年轻强健,就一味儿地讨好强撑!这可不是实实地让家里人说我眼里就只有重孙子,一刻想不到旁人的?倒又要给英哥儿招骂啦。”
陈氏、恽氏忙说不敢。陈氏更笑道:“谁讨好强撑了?我就喜欢英哥儿,见着他,身上都轻快,哪里还知道乏?倒是大嫂子说的对,老太太是该更衣歇息,蓄了精神,一会儿晚上才好看着英哥儿多吃两杯酒、两口菜呀。”
吴太君呵呵而笑:“你就是这样有的说。行了,跟我了两日,都辛苦了。你们带了孩子们家去换衣服。老四媳妇晚饭也在家用吧,不必再过来支应我。”——这章霑其实是家里这一辈中第三子,然而因二姐章露幼时充作男儿教养,以章家男子论序行三,章霑便成了老四,阖府上下也都称“四房”。如今家族人口众多,祖宅这边是长房、二房奉着吴太君居住,四房则是在城中不远另置了房产;因止七八百步距离,四房男女每日还是过到祖宅这边请安问省,规矩一如家中。听吴太君发话,章霑之妻恽氏忙带了儿媳张氏、孙媳崔氏上前行礼拜谢,然后才慢慢告退出去。
一旁陈氏却站着不动,等四房俱都告退出去后才上前向吴太君道:“今日老爷们学里有事,也没几个人在家。英哥儿才刚回来,想是不曾各处拜见。好在内亲内眷这头,老祖宗统带了回来,一时都在,倒能见得齐全。而今老太太打发我们家里头换衣服,我想,不如趁这会子工夫,竟让英哥儿先跟了我到东府里去。一则我家二爷脾性,最不耐烦作诗作文,多半早归;二则,也让英哥儿见一见他兄弟姊妹;三则,方才老祖宗说今儿人凑得齐全,正适合到处磕头见礼,就让哥儿随我到二房,一发把这拜见的礼数干脆行全了——老太太觉着如何?”
一番话未完,吴太君早笑起来:“如此却也便宜。”转向章回,说:“英哥儿,你就随了你二太太去。等一会儿见完了,再回来我这里。”
章回应了。陈氏便带了两个儿媳尹氏、王氏与吴太君告辞,携了章回往二房所在的东府去了。这边吴太君自有长媳李氏、长孙媳洪氏伺候更衣盥漱等事不提。
原来这林如海神态清隽,目朗眉长,人却极瘦削,此刻身上袍服未换,层叠垒摞,竟有不胜衣之感。见章太夫人关切,林如海忙笑答:“姨母关怀。外甥原自来如此,倒叫长辈担忧了。”
章太夫人闻言,方才笑道:“也是。我记得你母亲,未出阁时最是纤细袅娜。见你形容,也勾出当年姊妹间相处模样来。”一句话勾得两人俱多伤感,便要垂下泪来。左右忙劝住了。章太夫人对林如海道:“只是而今你到底不是少年人,也要善自保养,珍重体态才是。”林如海忙应了是。章太夫人又让坐,林如海谦辞一句,这才入座。房内的丫鬟送上茶来。
章太夫人见林如海低头吃茶,方转向长子黄幸笑道:“今日你们兄弟倒巧。只是既然到家,先说好,衙门里头公事且统统收起。教我多听了一句,我可要不依的。”
黄幸忙笑道:“母亲吩咐,怎么敢不依。再者请林表弟到家,原就是为叙兄弟亲戚情分,哪里还有旁的?”又问,“二弟、三弟怎的还不见来?林表兄到家,可命人去通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难得糊涂——郑板桥名言,不用多解释噶。
不忘初心,砥砺上进——舍生取义,因为的是本心。任重道远,所以必须积极磨砺上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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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附章家简要人物表:
长房长子行一章望(妻洪氏):章回(行七,妻林黛玉)
长房次子行二章朔(丫鬟皎娘):章由(行一,妻骆氏殁,继妻范舒雯)
长房三子行三章曜(妻周氏):章宪(行二,妻崔氏)、章开(行三,妻史氏)、章何(行十三);舒欣、舒颜
二房长子行四章魁(妻尹氏):章偃(行六)、章僚(行八)、章皙(行十四);舒慧、舒颖
四房长子行五章轸(妻张氏):章冉(行四、三岁夭折)、章瞿(行十一);舒眉、舒倩
长房四子行六章毕(妻季氏):章伋(行九)、章师(行十);舒聪、舒敏
二房次子行七章斗(妻王氏):章柴(行五,妻甘氏)、章虔(行十二);舒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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