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约会

    约会那天, 钟停起得很早。窗外的天空明明只有几点星星, 连太阳都还被云盖得严严实实, 他拉开窗帘后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今天天气真好”

    昨天晚上试了两个小时选出来的衣服穿在身上格外舒适, 院里鸟儿的啼叫宛如天籁，早饭时涂在吐司里的黄油像蜂蜜一样，让人甜到心坎儿, 平时里总看不顺眼的大哥竟然也人模人样的。好像所有的事都在告诉他——今天特别特别适合约会。

    他提前一个小时就到了和阮糖约好的地点。在长椅上坐了一会儿，突然有一些紧张，最后站起来围着水坛转了好多圈，路过的人看他的眼神像看走失的智障儿童，但他浑然不知。

    这不是和阮糖第一次两个人出来，相反，这大半年里他俩单独出来的时间可不少。

    一起吃东西, 一起逛街，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在路边走走停停, 说些好玩的事。他还带她去过两次电玩城，她显然不是第一次去，但也并不精通, 需要他教。

    可这次不一样。

    这是约会，和他们从前每一次的玩闹都不一样……不过具体哪里不一样，钟停自己也说不上来, 只是光想起“约会”这两个字, 他的心脏就控制不住想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扑通, 扑通”

    一刻不停地叫嚣着他的激动和紧张。

    “钟停，”轻缓又软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钟停心里告诉自己淡定一定要淡定，但猛然回头的动作已经将他出卖得彻彻底底。

    阮糖站在他后面，穿着淡蓝的印花裙，斜垮了个绣着几只蝴蝶的帆布包。她朝他浅浅一笑，因为右边头发被夹子别起而露出来的精灵耳竖在脑侧，平日里看上去温顺无害的面容又多出几分古灵精怪。

    钟停想好的开场白在见到阮糖的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脑子有一瞬间当机。

    “怎么不说话呀？”阮糖走近，问他。

    钟停也不知道说什么，听到她的声音却有一点委屈，他踢了一脚旁边的石子，说：“我等你很久了……”

    阮糖看一眼表，嘴角弯了弯：“这离说好的时间还有五分钟呢。”

    钟停的脸肉眼可见涨红。

    阮糖便生了想要逗逗他的心思：“该不会……你很期待吗？”

    她顿了顿。

    “约会。”

    钟停脸上的红色又加深了个色号，他下意识否认：“我哪有？不可能，开什么玩笑！”

    这回答完全是在阮糖的意料之中，她乐得哈哈笑。

    钟停看着她笑得眼睛弯成一轮月牙，不知为何脑子里却想得是几个月前她那毫无生机的样子，别说是笑，能让她情绪有波动都是件很难的事。

    他又想。

    遇到自己过后，她是不是开心很多了呢？

    有什么心情腾地升在嗓子口，他突然出声：“我很期待。”

    这回轮到阮糖被打个措手不及，她隐隐能感觉到钟停想说的什么意思，但语气难免还是带了疑惑：“嗯？”

    钟停又道：“你说得对，我就是很期待。这几天晚上一直都没能睡好，就是因为一想到今天，我就睡不着。”

    一时半刻，两人谁都没说话。

    钟停这才后知后觉有些窘迫，又见面前的阮糖一动不动盯着他看，于是连眼神都不知道该放哪儿了。

    他咳了一声：“也没有那么严重，该睡的时候我还是在睡觉，睡着了还会做梦……当然，肯定是没有梦见你的。我就睡前会想一想，吃饭的时候不会想，看书打游戏的时候都不会想，我刚才只是夸张，反正偶尔夸张一下也不要钱……”

    他还未说完的话猛地卡在嗓子里，身体也紧跟着僵住。

    鼻腔中瞬间被她身上特有的奶香味填满。

    她居然抱住了他。

    小小软软的姑娘，紧紧地抱住了他。

    钟停一时只觉得手不是他的，脚也不是他的，就连刚才还自由自在的灵魂，都不是他的了。

    他宛若静止，任由她抱了好一会儿。

    阮糖终于松了手，退了一步仰起头望向他。

    “我看书上写了，约会见面的时候一定是要抱抱对方，我本来是想问问你可不可以，但刚才突然很想抱你，所以就没经过你同意就擅自动手了。”

    钟停没说话，刚才不知所措的眼神倒是回到她身上，再没舍得移开。

    阮糖等了半晌也没见他开口，又问：“你不喜欢吗？”

    她眉心微微拢起，钟停知道这是她一贯思考会有的小动作，他太了解她了，甚至知道她现在肯定是在想“看来书上写的也不一定对啊，至少这一条对钟停是错的。”

    他才不想让她这样想呢。

    他很喜欢，喜欢极了。所以本来只需要用语言就能告诉她的事，他却伸手笨拙地将她抱进怀里，抱住过后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好半天，才闷闷地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呢？”

    ……

    “去这里吧，”阮糖指着手机上的图片，给钟停看。

    是城里挺出名的薰衣草花海。

    钟停没想到阮糖居然还有这样的浪漫细胞，但诧异的同时又有些向往。

    哇塞。

    有点漂亮。

    “这有什么意思，”他嗤之以鼻，表示不屑，“也就你们小女生喜欢这种花儿飘飘的地方。”

    阮糖又指了指下面的介绍。

    “说是约会圣地，”她接着念，“和喜欢的人一定要去的地方，紫色梦幻的花丛会酝酿出芬芳的恋爱气氛，置身薰衣草的香气中，一起来寻找属于你们的甜蜜吧！”

    她一本正经地念完，抬起头向钟停望过来：“写得不知道是个啥，但去了的人反馈居然都挺好的。不过看来你好像不太喜欢的样子，那就不去……”

    她还没说完。

    钟停道：“虽然我对这些小女生的地方完全没兴趣，可如果你很想去的话，也不是不行。”

    阮糖：“其实我也不是很……”

    再次被打断。

    钟停道：“知道了，就去这里吧。”

    阮糖：“……”

    阮糖：“噗。”

    钟停黑线：“你笑什么？！”

    阮糖：“没什么。”

    就是觉得有的人，怪可爱的。

    既然决定了方向，那现在就该往目的地走了，钟停正要打电话让司机来接，阮糖却问他：“你会骑自行车吗？”

    钟停这才知道阮糖是骑自行车过来的，她平时外出都是路家司机接送，此时却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一辆显然上了年纪的自行车，有些破烂，大概不久过后就会报废城一堆破铜烂铁。

    阮糖倒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我去找清洁阿姨借的，你可要小心一些骑，一定不要让骑坏了，我还得还回去的。”

    钟停：“……”

    这东西还得当个宝贝对待了不成？

    他问：“你没事去借个自行车干嘛？”

    也不知道早点和他说一声，他随便去找一辆，能比阿大的哥斯拉还酷炫。

    可能这就是朴实无华的爱情吧。

    他想。

    阮糖自然想不到钟停这些弯弯绕绕，她回答说：“因为骑自行车的话，你就可以载着我了。不是经常会有这种情节吗？挺好的。”

    挺好的？

    钟停不知道哪里挺好了。

    直到他骑上自行车，她侧坐在后座上，软软的手揽住他的腰，他的脑子开始放烟花，把所有的想法思维炸的稀巴烂，只剩下三个字无限循环——

    “挺好的。”

    关键后面这人完全没有一点已经在给他炸烟花的自觉，居然还把头凑上来，贴在他后背上。

    钟停顿时如坐针毡。

    而对比起钟停的僵硬，阮糖倒是自在的多，她唯一苦恼的就是，即使自己像书上写的那样，将头靠在钟停的背上，心里那只小鹿也根本没有要乱撞的迹象。

    不应该啊。

    这样都不心动的吗？

    包括刚才去抱住钟停也好，怎样都好，就好像是一件在平常不过的事，所以脸不红心不跳，也没有恋爱中该有的感觉。

    不过心情却很好。

    可这太正常了，和钟停在一起，心情总是很好。他总有办法让自己变得很开心。

    那这样算是喜欢吗？

    不懂。

    她想了很多，都想不明白。

    那就不想了。

    迎面吹来的风很舒服，抬头看天空，有几只白鸽飞过，时间都温柔下来了。

    “你骑得好慢呀，”她语气带笑，“我很重吗？”

    他便嚷了一声：“废话！”

    可踩脚踏板的动作却加快不少，轮子传来吱呀吱呀的声音，在影子上打着节拍。

    迎面吹来的风变得有些急。

    她将钟停抱得更紧了，声音也大了不少：“我好开心啊，钟停。”

    怕钟停没听清，又强调了遍。

    “是真的很开心！”

    钟停专注地骑着车，没有回应，几秒后，抬起一只手飞快的挠了挠泛粉的耳朵。

    ……

    到了薰衣草花海的门口，钟停去买门票，阮糖坐在长凳上等他，大概是排队的人太多，好一会儿都没见人回来，阮糖便往购票处走，想去看看。

    最主要的还是不放心……

    有一种自家崽有点笨，说不定会走丢的危机感……

    还没走到购票处，便看到这人以比平均海拔高了一个度的立在前面，他背对着自己，有两个女生正在和他讲话，其中一个精致得像价格昂贵的芭比娃娃。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留个你的联系方式，”芭比娃娃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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